一章 「前夜祭」(1 / 2)
1
圣创学院大学附属高中,也终于迎来了文化祭。
十月,文化祭开始的前一天,放学后的整个学校都在为节日做准备,洋溢着无穷活力。
所谓的活动,光这样就像一股潮流。满怀热情的人,兴致索然的人,全都会被卷入这个洪流之中,冲向终点。
这所学校自然也不例外。
在校园内,许许多多的学生正忙碌地四处奔走,不管校庭还是校舍都摇身一变,充满了“文化祭”的色彩。
各种各样的团体为了开办他们的小摊和展览,各种各样的地方被逐渐占领。室外搭起了帐篷,教室的窗户上分别挂上了装饰品或暗幕。
学校现在已经不是平时的样子。
这所贴着砖纹花砖的西式学校经过一番装点之后,外观上别有一番感觉。
对于普通高中的文化祭而言,这样的情景显然非比寻常。
但话虽如此,这确是异常再普通不过的高中文化祭。
硬要说的话,这里给人的就像是电影里的那种印象。整个学校所营造出的感觉,让人仿佛置身于电影里出现的欧洲寄宿学校里举办的庆祝活动。
现在这夕暮降临的情景,更加突显出那种非同寻常的感觉。
放学时间早就过了。日已西斜,校园内点亮着无数璀璨灯光。帐篷的支柱和树上,牵着无数根保障工作用的电线,校舍外壁之类的地方也装上了不少电灯,将校园照得灯火通明。
之所以这个样子,是因为这天是星期五,准备工作显然会进行到很晚。由于这所圣学附属的文化祭在周六举办,设备几天前就搬进了教室,这天一大早就趁休息时间开始做准备了。
用作展览的教室从一大早就在布置,课也是在里面上。这样所营造出的非同寻常的感觉愈发强烈,那天不伦学生还是老师都一副身心不宁的感觉。
对于学生们来说,等到文化祭当天准备就来不及了,所以准备工作在几天前就已经开始了。每年都会重复同样的情景,而今年也不例外。
但是,今年文化祭的气氛与往年有所不同。
所有人都能切身地感受到,但由于那个变化又过于细微,又都没办法清清楚楚地感觉出来。
隐隐约约……
大家都隐隐约约地……感到有些沉重。
所有人心里都有这种感觉,但谁也都没有说出口。谁都知道其中的理由,但谁都没有去在意,或装作忘记。
那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。
那是所有人都知道,但又都不会提及的事。
在这几个岳莉,学校里有人遇害,有人自杀,凄惨的事件接连发生。
那些事件给文化祭的热闹气氛,蒙上了薄薄一层暗影。
学生们在欢声笑语之际,心中都怀着微微的雾霭。
今年的文化祭在那样的气氛之下,戴上了名为「一成未变」的面具,在快乐与欢腾中开始了。
*
一号楼二楼的那间教室里,已经堆起了大量的纸箱。
「……嘿、咻」
近藤武巳来到活动室,将抱在怀里的纸箱放到地上之后,夸张地向后伸了个腰,总算是喘上了一口气。
武巳所在的文艺社分到的,就是这间教室。
女生们负责搬桌子将屋子弄成了服务台,男生负责从代替仓库使用的一楼会议室里把箱子搬上来。
说到文艺社的活动,那就是分发册子了。
分发的册子便是文艺社的社刊,是汇集文艺社员们的心血制成的书。
因此比其他社团在文化祭上的工作,文艺社要来得轻松。
即便明白这一点,但还是不得不对搬运工作感到棘手。
箱子不算太大,差不多就一搂大,然而重量却十分惊人。这也难怪,毕竟里塞满了用来配发的册子。
纸分外有分量。考虑到那个重量,所以箱子专程选用了小号的。
因此,箱子的数量必然就会变多。男生社员全体出动,一次一箱地往上运,最后印刷厂的箱子在教室角落创造出了一幕堪称壮观的景象。
「这么一看还真厉害啊……」
武巳自言自语地呢喃起来。
数量粗算超过了二十箱。刚才在会议室看到相同的小山,应该也会觉得那么厉害才对,可是现在能够感到微妙的不同。
他心中感慨,这么多的箱子还真是搬上来了。
虽然只制作了两百册,但每一次的厚度都跟往年一样,不可小觑。数量先不论,那重量还真是令人不禁想笑。
女生们打开一个箱子,欢呼起来。
从箱子里取出来的,是厚度高达六百页的册子,外观上俨然就是B5版电话簿。
这是二十名社员一年社团活动的成果。一年级的社员看着册子连连叫着厉害厉害,欢呼声经久不息。
武巳虽然是第二次看到这册子,但还是觉得很厉害。
或许是因为这是他们自己制作的,出于偏心才觉得厉害。
即便如此,看着自己的社团活动以这种行程成型,还是会乐得笑起来。
偏心肯定是存在的,但有这种感想的不止武巳一个。
「………………」
不知不觉间,大伙都聚到了这边。
高年级的,低年级的,大伙都围着那座小山,望着册子。
「……真厉害啊」
这个时候,日下部棱子来到了武巳身旁,发出了这样的感慨。
「嗯……是啊」
听到棱子这句话,武巳姑且这样应了一声。
……事件过后,如同风平浪静一般,武巳等人又回到了日常的生活中。
以“魔女的弟子”雪村月子为开端的事件中,一人自杀,一人失踪,然后还有一人——恐怕再也不会出来了——住进了医院,这才最终结束。
事件由钱仙的变种“宗次大人”引发,在发生过程中,还出现了全宿舍的所有窗户被涂红异常情况,闹得满城风雨。
而事件完结之后什么也没有发生,过度的平静反倒令人感觉不适应。
尽管事情闹得那么大,但没有影响到任何人,就好像事件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一样,大伙都回到了日常的生活中。
没错,如同以往那样。
以前发生的事件就像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一般被人遗忘,就跟这次一样。
武巳直到现在才终于开始感到有些不对劲。想想就会发觉,这所学校里死者和失踪者出现的频率堪称异常,然而谁都没有过多地去谈论那些事。老师也好,学生也好,就连报纸上电视上都没把那些当成什么大事。就好像没人能够正确认识这所学校里发生的事情一样。
就好像……周围的人都没掌握事情的全貌。
武巳对这样的情况感到非常不对劲……
然后,平安无事的日子大概过了一个月。
武巳在九月的事件中所怀的不安,也被月底开始的册子的编辑工作所分散。武巳被繁杂的高中生活撵着撵着,那份不安便渐渐变得淡漠。
现在,武巳也总算开始习惯原本的普通生活。就在这时文化祭将近,武巳借着这股浪潮,算是将眼前的不安和疑念成功驱赶到了头脑的角落里。
在文化家前一天的教室里。
桌子被摆成柜台状,上面铺上了桌布。
现在,制成的册子终于到场了。
围绕着这些事情,武巳和大家共同欢笑,共同兴奋,开始产生总算可以把一切全部抛诸脑后的感觉。
一年级社员从箱子里拿出册子。
武巳望着这个情景,回想自己一年级的时候。
「————我过去拿」
棱子说完之后跑了过去,然后怀里抱着两本册子,笑容满面地回到了武巳身边。
「给」
「啊……嗯,谢了……」
武巳提心吊胆地接过棱子递过来的册子。
虽说这样的情况早已非常习惯,但面对那毫无防备的笑容,武巳还是难免有些犹豫。
「……?」
棱子似乎注意到了武巳那微妙的表情,稍稍歪起了脑袋。
武巳连忙去看册子,毫无意义地快速翻阅起来。
「…………」
这是取名为《辉石》的,文艺社制作的册子。
在这厚厚的册子里,当然也收录了武巳的作品。
武巳目光扫过书页,刊登自己作品的部分不久进入视线。武巳刚开始准备扫眼文章,但没一会儿就读不下去了,条件反射地合上了书。
「唔……」
他脸微微颦蹙,摇摇头。
见状,棱子不解地问道
「……怎么了?」
「…………读自己写的东西……太难为情了啊」
虽然制成书是很开心,写的时候也很开心,可是武巳怎么都没办法欣然回顾自己创作的东西。
「哎,这是常有的事呢」
棱子点点头。
武巳也点点头,但武巳觉得自己这种感觉不能算那个『常有』。
听说写小说的时候需要客观地去读自己写出来的东西,但武巳不相信有人能够真正做到那种事。武巳坚信,人是不可能一视同仁地去读自己写的文章和买其他人写的书。
基本上像这样弄出来之后,才会发现自己当初的不足和错误。
不,这些先撇开不谈,武巳怎么也摆脱不了读自己作品时的那种羞耻感。
就像人看不到自己的动作一样,写作中途是不可能保持客观视角的。武巳甚至总是在想,这世上有没有一面镜子,能像客观反映动作那样,也将文章客观地反映出来。
「……唔,但我觉得很有意思呢……」
棱子对消极的武巳小声说道。
「什么?」
「武巳君写的文章」
听到这话,武巳皱起眉头,弯起脑袋。
「……有么?」
武巳对此十分怀疑。
实际上,武巳无法判断自己写的文章有没有趣。
武巳这次写的作品大概属于文学类。别看武巳这样,其实他爱好纯文学。他读那种泛泛而读无法明白含义的晦涩小说,感慨作品的深奥,拥有稍显怪异的文学品味。
当然,这篇命名为《无题》的作品,也是武巳品味的写照。
更准确的说,那是由于临近截稿日才开始写,做好大纲的时候完全想不起来故事有何含义,莫名其妙就创作出来的怪作。
大纲概括来说,就是这种感觉。
由于是半年多前写的大纲,所以就连编写大纲的本人都已经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了。
『某画家画不存在的东西,而东西被画出来之后,便不再不存在』
大概是因为某件事情有感而发吧,但他想不起是什么事情了。
棱子说那故事很有意思。武巳不知道棱子有几分认真,觉得十分诧异,但在他与直直注视着自己的棱子四目相交的那一刻,就没心思问了。
看到武巳这样,棱子再次歪了下脑袋。
「……怎么了?」
「…………没什么」
武巳说完把眼睛背了过去,毫无意义地环望几乎已经准备完毕的教室。
社员们差不多开始离开教室了。
武巳在教室里发现了空目他们…………但总觉得不敢硬是找他们搭腔,举到一半的手又放了下来。
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那么觉得。
但是,在之前的事件发生后,武巳就经常对空目他们突然产生可以称之为“隔绝感”的奇妙感觉。
不,武巳其实注意到原因了。
尽管平时会忘记或者假装忘记,但这种“畏惧”会因微不足道的小事突然冒出头来,让武巳疏离大伙。
「…………」
武巳一声不吭地埋着头。
棱子一脸不解地看着武巳,不久向武巳搭腔
「武巳君……?」
「抱歉。我接下来还有点事」
武巳沉默了一会儿,但最后这么说道,微微举单手示意。
「咦?」
「抱歉」
棱子朝着突然走出去的武巳困惑地叫了一声,但武巳没有去管,离开了教室,在走廊上向前走。
武巳想要远离大伙,漫无目的地走向学生们来往穿梭的走廊上。
2
校内广播在呼叫美术社员。
抱着纸箱的同学快步从身旁穿过。
聚成一团的男生们正搬运着桌椅。
女生正在墙壁和公告板上张贴手绘的海报。
有人搬运展览用具……
有人游手好闲……
有人在走廊上挂招牌……
有人站在椅子上往门口挂暗幕…………
武巳独自走在洒满夕阳的走廊上,与忙忙碌碌或慢条斯理地进行着工作的同学们擦肩而过。
形形色色的学生在周围来来往往,武巳毫无意义地上楼,下楼,漫无目的地在廊上走走瞧瞧。
他没有目的。
只想一个人静静。
漫无目的的武巳脚步不同于周围任何人,但大伙忙于工作都不会留意到那种事情。武巳慢慢地到处走,沉浸在无为的思绪中。
最近,太阳完全落山的时间变早了。
窗外的天空暗了下来,走廊上亮起的等就像在抵抗黑暗一般,而走廊上的景色模模糊糊地倒映在窗户上。
窗户上映出的校舍内部也好,外头的校庭的也好,都有许许多多的学生正来来往往。武巳看着那犹如剪影一般虚无遥远的东西,内心被毫无意义模模糊糊的疏离感所侵扰。
这样的状况,明显是因为武巳的心理状况造成的。
武巳在“害怕”。
武巳注意到了,在这所学校里身处的这份日常,其实非常的虚无缥缈。异常事件在背后接连发生,可谁都没有注意到……在他眼中,这个危险的世界突然变得非常可怕。
在这个世界上发生的异常“事实”,全都被黑衣“机关”消除了。那件可怕的事实,谁都————甚至是武巳现在周围的人,连一个都————没有注意到。
武巳知道这一点。所以,武巳无法对这个世界感到恶心,而且在人群之中十分孤独。
但是,知道那件“事实”的不止武巳一个。
即便如此,武巳还是孤独的。
因为空目、俊也、亚纪、棱子,知道这个“事实”的人,没有一个对这个世界的危险感到害怕。至少谁都没有亲口说出那份“害怕”。
难道大伙根本无动于衷么?
武巳心里这么想过,但害怕问出口。
他最害怕的是因为提问而自找麻烦。
武巳害怕自己可能已经“感染”的事情被大伙,乃至“黑衣”发觉。
他害怕自己也会像之前的事件中那样,“被处理成一切都不存在过”。
所以,武巳选择了沉默。
其实武巳很多次想跟大伙说,但总是错过时机,然后机会在犹豫中一次次溜走,结果一直拖到最后,弄成现在这种根本开不了口的状态。
武巳将那份“害怕”埋在心底,尽可能地不去想它。
久而久之,武巳成功地渐渐将它遗忘了。
可是,那份“害怕”有时会像现在这样冒出头来。就因为微不足道的事情,武巳就会突然害怕这个世界,害怕大伙。
「…………」
武巳站在走廊上,茫然地望着窗户。
日常生活就如同窗中映出的景色那样不稳定。
玻璃碎掉就会崩溃,“那边”的东西就会涌过来。
而且,谁都不会注意到,自己不过只是在那脆弱的玻璃之上映出的虚像……
「————喔,你在干什么?」
这个时候,有人向站在窗前的武巳喊了一声。
武巳转过头去,只见一个走出教室的男生站在那里,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
「啊,冲本……」
他是冲本范幸,是武巳宿舍里的室友。
因为每天都会打照面,见到他也不觉得吸气。冲本对此也是一样,不过武巳一个人站在这种地方,倒似乎是吸引了冲本的注意。
冲本问道
「你呆在这种地方在做什么?」
「没什么……你是美术社的?」
「噢」
冲本用大拇指指向身后的教室。
冲本留海分开,头发染成了茶色,给人的感觉乍一看就像搞运动或者搞音乐的。他似乎也会弹吉他,所以那种印象本来也没错,但冲本实际上是美术社的。
他看上去这个样子,会画硬派油画。他画的画在武巳看来已经相当不错了,但冲本本人却坚持说自己画得绝不算好。
冲本好像也正在为自己社团的展览做准备。
他指的那间教室门口竖着作画用的画架,在上面竖着『美术社展』的招牌。
那招牌是一副画在画布上的油画。
在旁边有张椅子,椅子上放着调色板和笔。是以招牌本身来充当『作品』的设计理念。
「有意思吧?」
冲本察觉到武巳的视线,笑逐颜开。
「是我想出来的」
「喔?」
可能是多心了,冲本的样子看上去有些骄傲。
武巳觉得那画很棒,很佩服。而且就在和过来的冲本说的话的时候,心中的那份“害怕”不知不觉就消失了。
武巳慢慢开始找到平时的节奏。
说真的,武巳对此十分感激。
「喂……」
武巳向冲本搭腔。
他觉得跟冲本说说话可以忘掉那种令人难受的思考。
「……嗯?」
武巳对歪着头的冲本说
「准备已经结束了么?」
教室里看上去还在进行准备。
「……没有,还差一点」
冲本坦坦荡荡的样子,让武巳不禁苦笑起来
「那你偷什么懒啊」
说完,冲本立刻笑了起来。冲本被戳到痛处的时候,总会笑着掩饰。
「有什么关系,基本上已经搞定了」
说着,冲本好像有些挂心一样,目光在教室里扫过。
他果然多少有些犯懒病了。
「……你呢?你的社团呢?」
「嗯,已经完成了」
「总在一起的那群人呢?」
「不知道,可能已经回去了吧……」
武巳将冲本问候性的提问随口应付过去。
随后,冲本沉吟了一声,把手放在下巴上——
「……是这样啊,那你过来这里就是想帮我们准备的意思啊」
然后对武巳投去有些坏心眼的笑容。
「……糟了」
武巳半笑着作出愁态。
不过,武巳现在其实觉得帮下忙也没关系。
「那就对不住咯」
冲本开开心心地把武巳招进教室。
「美术社人很少,你来真是帮大忙了」
明明刚才还想着偷懒,现在却煞有介事地说出这种话,带着开玩笑的感觉轻轻拍了下武巳的肩膀。
尽管冲本刚才是在逗笑,不过美术社的人数确实很少。
武巳不懂什么兴衰,不过本期的美术社从一年级到三年级全部加起来也只有六个人。
作为圣学附属这个颇具规模的高中来说,这个数字确实让人没办法觉得正常。如果只是非主流的小规模同好会倒好说,可美术社是无人不知的最基本的社团。
冲本他们二年级的人数最多,有三个。
然后说到三年级,就只有一个。
话虽如此,这种社团的兴衰似乎存在着类似“循环”的规律。据说冲本上高一的时候三年级有二十人,从长远来看,现在这种低谷一般的人数下降或许也没不值得稀奇。
而且按冲本的说法,漫画和动画的同好会对此也有一定的冲击。
不是来画正统的画,而是去画插画的人突然暴增,于是有生力量都向那边流失了。
再说说实际情况,据武巳所知,“漫研”和“动画研”都一片繁荣。
虽然现在美术社碰巧遭受了显而易见的冲击,说不定对文艺社也会造成相当大的影响。
「————来吧,请看请看」
武巳被不知怎的似乎有些开心的冲本带进了美术社用作展厅的教室。
里面确实如冲本所说,准备工作已经基本完成了。
教室里展开了挂画用的白屏风,就像一个小型画廊。以社员的比例来说作品很少,所以没有勉强去用教室的墙壁,这样反而显得十分清爽美观。
还没挂上去的画,现在摆在地上。
配置似乎已经定好了,现在就等着往上挂了。
只要这个工作完成,准备工作应该就结束了吧。但总觉得那少量的工作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完成。
光看这里就有那种感觉。
但要花时间的理由一目了然。
「什么啊……这些是……」
武巳禁不住呢喃起来。
这间教室三分之一被屏风隔开,而且屏风还被暗幕完全盖住了。
屏风从教室靠走廊的一侧开始,在那里隔出了一片形似通道的空间。
暗幕沿着屏风挂在上面,延续到教室的后面,在那里转弯之后向窗户那侧眼神,摆成一道L字形的墙壁。
冲本对瞪圆眼睛的武巳说道
「啊,那些么?是特别展」
「特别展?」
「嗯,这便是常规展,那边是特别展」
冲本指向他们所在的展览场地,然后按顺序指向挂上暗幕的屏风。
「那边是……」
「暗幕那边也是展品。是今年就要毕业的学长————尽管只有一个人,但用一个主题完成了一个系列。于是为了展示那个系列,将展区单独分割出来了」
冲本说玩,走向隔开房间的屏风,停在一个画架前面,将翻过去的画布拉了回来。
画布招牌上写着这样一行字
特别展『八纯启·噩梦的世界』
招牌上只用了黑色文字,就像美术馆的招牌一样简约精炼。
文字仅有小小的一行,就像印刷体一样,以横版漂漂亮亮地写在画布中央。
画板旁边是屏风的开口,看来那里是入口。整体上是从那里进去,然后从靠窗户一侧离开教室的格局。
「噩梦的世界啊……」
武巳念出了招牌上的文字。
作为美术社展览的名称来说,感觉有些新奇,不太合适。
但是冲本好像不在意那种事,甚至还非常开心地一边向武巳展示招牌,一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。
他把蒙上布的迷藏展品放在一边,在客人面前摆出收藏家式的笑容,这种做法让人不敢恭维。
冲本那笑容,未免有些炫耀之嫌。然后,他开口说道
「这些啊……画得非常好」
「是么?」
「是啊。跟是不是三年级没关系,他确确实实是美术社画得最好的」
冲本深深点头,然后准备为自己的话作结,以此强调他对那位的技艺是多么佩服
「假把式可是不能以美大为目标的。总之,那绝对不是我那种外行人的水平。学长很用心地学习画画,扎扎实实地打下了基础。说了这么多,其实学长的厉害之处更在于意境」
「喔?」
平时吊儿郎当的冲本很少见地宣讲起了艺术论,武巳完全一副看稀奇的表情,兴致勃勃地对他洗耳恭听。
「八纯学长拥有一个独特的世界……不,学长其实是最近才开始画那些话的,应该说发现了独特的世界会更准确吧」
「…………」
「我一看到这幅画,我便成为了学长的粉丝。那真是太厉害了」
「……有那么厉害?」
「是啊,你也可以看一次喔。正好现在就给你看看吧」
说完,冲本触碰覆盖背后的暗幕。让冲本感动的画,似乎现在就在这面黑布的后面展示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