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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个世界(13)(1 / 2)





  夏翊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担心过粮草的问题。

  因为他有个“贤内助”, 未来的“皇后”, 檀九章。

  对方比夏翊来到这个世界更早, 一番经营筹划,暗地里早就积累下了庞大的家财。同时,他也早已将势力遍布江南漕帮。

  那些高高在上的王侯们, 自然不会给粗鄙不识字的漕帮水手一个眼神。

  也很少有人知道, 半年多前,江南一带漕帮最大的一个帮派,悄悄换了个头儿, 叫秦长路。

  ——秦姓。

  论辈分是秦璋的某个远方侄子。

  但年纪还比秦璋要长一些。

  这场变动,根本落不到殿堂上老爷们眼里。

  主政漕运的督运使倒是知道, 可新来的漕帮帮主也一样“懂规矩”,真金白银的孝敬给着,他哪儿想不开要反对呢?

  就这么的, 漕帮换了人主事,看起来还和往常一样, 漕帮与漕运的官员配合默契, 一道搂财,却没人知道这无声无息织出来的大网, 悄然通过南北私运,赚取了多少财富。

  更没人知道,这些财富流向了哪里。

  而现在, 答案揭晓。

  檀九章早已料到会有一场战争和反叛, 所以从一开始就悄悄通过各种渠道以不引起警惕的方式收购粮食。

  只是自己收购量太大, 还是会引起各地官员注意。

  所以,他明面上投身了太子门下。

  太子再不受宠,那也是太子。

  檀九章的动作很快畅通无阻。

  收罗了大半年,如今,夏翊举起反旗,那些昔日看似普通的、贪财的、随处可见的、大字不识的漕帮水手,忽然变了一副模样。

  朝廷禁止对西北运粮?

  不管那些个,我们就是要运。

  你督粮道不许?不许有屁用?你们这些官员只会发发口令,装船的是我们,运货的是我们,真正干事的是我们。

  你不许,我坚持要走,你奈我何?

  你说举报我?当初我真金白银上贡的,不是你吗?

  你敢举报,我便敢把你拖下水。

  至于不走明面上,暗地里动手,那就更不怕了。

  你带人来抓我?我们漕帮一地几百号兄弟是吃素的吗?悄没声地把你反吞了,叫你吃个哑巴亏那是轻的。如果你自己认不清楚局势主动闹大了,可你抓我那是官·逼·民·反——西北正打着,朝中最怕的就是其他地方被煽动。你若是不介意,我们也不怕给你闹一出民变。

  看是你先乌纱不保,还是我先头颅落地。

  ——光脚的不怕穿鞋的。

  檀九章手下这些漕帮的人,枝枝蔓蔓,早铺成了一张足够庞大的网。

  打着漕运的旗号带着一船船的粮食顺长江而下,到了某个早已准备好的隐蔽码头,早有接应的人等着,装上马车,运不了几步,便拐到另一个方向,罕见地有条自南往北的河道野支流。

  官家漕运盐政都从不走这样的地方,偏偏长在水上的水手们比谁都胆大心细,是真敢走,也真能走。

  一路蜿蜒,从或湍急或狭窄的河道飘过,原本装满几艘大船的粮食放在小小扁舟上轻盈掠过,躲开官兵的视线,或是按照以前的方式熟练地贿-赂过去——皇帝的命令,能下给巡抚,下给督粮道,却从不会下到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处。

  然而,却偏偏是这样的人,大胆起来,才是真的惊人。

  白花花的粮食,经由渭水,而后汾河。

  终于在夏翊那头内囊都要尽了的时候,檀九章传了消息。

  时间地点写得分明,然后道:

  【来取。】

  夏翊笑了。

  【你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给我最关键的东西。】

  他俩的关系,不用说谢谢,说了显得繁冗又生疏。

  青年将领自顾自笑了一阵,又回复了一句:

  【你总能叫我更爱你一点。】

  【这句话说早了,小混蛋。我保证再过几天,你会更爱我的。】

  夏翊好奇,但以为是檀九章又筹措了什么物资。

  所以当他随意“嗯”了一声让柱子把漕帮过来接头的人带进来的时候,全然没有想到,这个所谓的接头的人,一开口就是令他熟悉到骨子里的嗓音:

  “夏经理?”

  夏翊猝然抬起头来,在昏黄的烛光里,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。

  他穿着漕帮水手常穿的衣物,却掩饰不住周身卓然的气质。

  他站在大帐门口的阴影与光亮交界处,对他微笑,像是落在深夜漆黑河水上头的一星灯火般吸引人的眼球。

  夏翊忽然就哽住了,他张开嘴巴,表情挺傻的,甚至来不及做出惊讶或是喜悦的模样。

  两个多月——

  两个多月了。

  几千里路,大漠与京师间的距离。

  纵然每日都是说不完的话,也到底不在身边。

  夏翊一面按捺着思念,一面计算着重逢的日期。

  ……打过河中需要起码再一个月,而打到京师又需要多久……

  算来算去,稳打稳扎着打,少说也是半年。

  同时檀九章在京中牵着数条江南的暗线,走不脱。他心里做好了准备,一年要见不到。

  谁知——

  就这么猝不及防的。

  这人出现在了眼前?!

  他慢慢地支着桌子站起来,似乎不敢相信地轻轻问了一声:

  “檀助理?”

  “是我,我的小混蛋。

  ——我来找你了。”

  男人对他伸开了双臂。

  .

  夏翊顾不上别的,从桌子后面站起来,三步并作两步,冲到了那人的怀里。

  他被结结实实地抱住了。

  属于成熟男人的、特有的气息透过船工粗制的衣服纤维穿到青年的鼻端,带着温暖的水汽。